一位來台灣騎腳踏車的外國人,所帶來的障礙衝擊…(行政義工小齊/文)

攝影:潤滑液男孩
攝影:潤滑液男孩

請容許我花點時間,來介紹手天使,昨天這場活動的過程,因為這經驗讓我覺得有些驚奇!拜蘋果日報與週刊熱烈的宣傳,並引發了社會大眾看見障礙者的性需求。在前2個月的時間裡,手天使的信箱接到了許多採訪的邀約。其中,吸引來一位英國雜誌的台灣記者來採訪。這篇報導完後,手天使信箱收到了一位外國學者的來信。他表示想來台灣騎腳踏車旅行,但是看到了關於手天使的報導,希望在台期間可以有時間與我們見個面,他希望可以訪談手天使團隊。這樣的信件,對我們來說,覺得相當有意思,台灣能吸引外國來騎腳踏車,而手天使讓他這旅程有了點變化。我們答應了這個訪談,但是很隨緣。不過,有熱線的伙伴看到Don Kulick這名字,大呼驚喜!他是一位研究酷兒理論、性議題非常有名的教授。後來google了這位外國人的背景:唐酷立克 Don Kulick (芝加哥大學比較人類發展系教授),致力於研究 性工作、酷兒理論、跨性別、語言、性(sexuality)、肪胖、道德與障礙者等議題。最近剛出版孤獨和它的反義詞:性、障礙與道德的介入(暫譯Loneliness and Its Opposite: sex, disability and the ethics of engagement )。1995年出版的「禁忌」(Taboo: Sex, Identity and Erotic Subjectivity in Anthropological Fieldwork) 的人類學倫理反思,也為台灣人類學界討論性與田野倫理重要經典。這位不請自來的大人物,我們想好好的與他交流交流,並想辦法在這短時間內盡可能的榨乾他的智慧。似乎上帝眷顧著手天使的一切,連翻譯員都不可思議的,透過新加入的伙伴找到了。

於是,在3月21日這天,我們從下午到晚上開始了這場探索之旅。這天,我們許多伙伴們,很有默契的為了這場驚喜,前一晚都有點睡不好。

下午,是唐教授對手天使們的訪談。他從新書的內容與我們分享,丹麥與瑞典這兩個福利國家,對障礙者的性的對比。丹麥的性交易是合法的,但是瑞典是不合法的。所以在丹麥障礙者的性被重視;瑞典對障礙者的性是保護的。這樣的差異是因為,這2個國家女權運動的方向不同,且國民在討論性議題的熱絡度是一熱一冷的。介紹了手天使的成立後,唐教授很快速的切入了重點,問台灣障礙者的居住問題。這題大多是我回答的。我介紹台灣目前大多數的障礙者還是依附著家庭來生活,若家庭支持能力不足的,才會往機構裡住。這些機構大多數在郊區及山中。(教授驚呼:Really?)而自立生活制度,在台灣還沒成熟,是非常少數人使用的,國家與社會大眾目前還沒重視這樣的制度。

他分享到丹麥與瑞典的障礙者,成年後就脫離家庭,去外面居住,過的是成人該有的生活,自我負責與決定。重度障礙者住的是障礙公寓。政府會給障礙者約七萬台幣(翻譯直接換算)供障礙者生活。這七萬元要支付公寓租金、照顧費、吃、水電等等的固定開消,約佔了5萬台幣。而剩下的錢,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買東西、渡假、看電影等等,包含你要請性工作者來幫你性交易(僅丹麥),但是這要花1萬元台幣。不過,有位腦麻的朋友,每月都過著有性工作者的生活,而且有許多年之久。

哇鳴!無論是丹麥與瑞典,先不談性議題。他們對於障礙者是給全人的生活品質。我想從那句Really?應該就可以猜到,障礙公寓一定在市區內,而他跟教養機構是有差別的。教授提到,在這2個國家是沒有性義工的,在丹麥,障礙者要找性工作者,是由照顧者來幫忙打電話。(因為他舉例是腦麻朋友)然後,因為障礙者房間的床都是照顧床(單人,有欄杆),所以要發展性行為是危險的。這個時後,照顧者會協助障礙者借復健室,並且依障礙者的指示,將復健室布置在障礙者想要的情境。擺花、鋪喜好的床單、氣味等等。然後將障礙者移到復健室後,照顧者就離開,讓性工作者進入。結束後,性工作者離開,照顧者再將障礙者移回房間後,開始整理復健室。

丹麥的障礙者認為:照顧者可以協助我洗澡、上廁所、可以幫我灌食、抽痰、引流等等,那為什麼不能協助我從事性行為呢?例如使用情趣用品。

所以對丹麥的照顧者來說,協助障礙者從事性行為,是工作項目之一。當然照顧者可以拒絕這樣的工作要求,但是拒絕的工作者,要協助找到一位可以提供這樣服務的人員來代班。我這裡要解譯「協助障礙者從事性行為」指的是:照顧者要協助障礙者的一切性行為,例如:自慰、使用情趣用品、請性工作者、佈置氣氛等等,但是照顧者不能參與在活動內。

拿上面這張照片的例子來說,唐教授在黑板寫的例子:(我依自己的方式來說明)Helle這位障礙者,他口語表達是有問題的,只能點頭或是發啊聲來做確認的動作。他與照顧者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討論要買什麼樣的情趣用品。並溝通照顧者該如何協助Helle使用。Helle希望照顧者將他全身衣褲脫光,在床上躺好,並在床尾放一面鏡子(因為可以透過鏡像來看到使用情趣用品的狀況)。情趣用品放在Helle的陰部,照顧者協助調整情趣用品的頻律,並與Helle確認時間,確認無誤後,照顧者出房外等待。時間到了,照顧者進房詢問Helle是否結束,若還沒,再訂下次進門的時間(並會問是否要切換情趣用品的頻律),照顧者再出房門。這樣協議的時間,不斷的進出直到Helle結束後。照顧者將Helle帶去清潔、穿衣後,把情趣用品洗好,放回指定的位置。所以照顧者是不加入這活動的。

晚上又有另一個例子,教授分享到,一對障礙的情侶(2位腦麻)。照顧者會將2人放在床上後,並將求助鈴放在他們手中,因為復健室的床沒有護欄,依安全立場會在床邊放一張氣墊床墊,萬一他們掉下床,也會有保護。這時他們的衣服還是穿著。這樣全準備好後,照顧者出去。直到求助鈴響了後,照顧者進房,詢問是否要脫衣了?將2人衣服脫掉後,照顧者再出去。再響鈴,照顧者進去問要什麼協助,這時是將這情侶移動到他們想要的位置,再出去。就在照顧者,這麼一進一出的過程中,這對情侶也完成了他們的性行為。

從這2個例子下,我真的覺得,這國家是把障礙者當人在對待的。雖然性行為是一個很隱私的事,但是障礙者因為身體的限制,真的需要有人幫助脫衣、移位等等的動作,才可以完成。若這事在台灣呢?我想光討論自慰就這麼被視而不見與罪惡了。往好處想想,這也是我們走在障礙議題前端的人一同努力的。

攝影:Asir

攝影:Asir

晚上用沙龍形式:除了Kulick教授分享他的研究外,邀請性別與障礙者團體分享一些組織工作和關注議題,透過不同的身份(研究者、組織者、障礙者)、不同的場域(美國、台灣、瑞典)間互相參照分享,用輕鬆對談的方式互相學習。唐教授分享到,之所以在丹麥障礙者的性權能被重視,是因為智障團體及家長出來爭取的。因為智能障礙者在移動能力上是沒問題的。在智障者開始有性慾時,他們很自然的就表現出對性的行為。所以有時會看到,智障者在公共場合就開始自慰,或是將衣服脫掉等等。讓家長及團體覺得,這慾望行為是自然的,但是我們應該要教智障者,這事情是私密的需要一個空間,才可以從事。這件事是一個開端。

而另一個事件,是障礙者的母親,對社會的吶喊,母親對社會表示:「孩子的性需求,不是我這作母親該承擔的,這是社會的事情。」於是這事情開始在社會上,用開放的心態來一同討論。但是相較於瑞典,這兩國的民風背景都類似,但是在瑞典的民眾對性議題比較冷感。加上基進派婦權團體認為,障礙者的性若由女性來承擔,這樣是不是又壓迫了女性更弱勢的形象了呢?而且基進派對性的態度是覺得有「危險性」,所以障礙者已經比他人容易受傷了。那就更不應該從事性行為。最後唐教授跟大家語重心常的表示:讓家長跟你們站在一起,這力量會非常的大,而且很容易成功。因為在丹麥,障礙者的性權,是智障者的母親開始爭取的。

這場活動的成立,我覺得是上帝給與手天使們的禮物!這一整天的對話中,我覺得福利國家有我們值得學習的地方,但是想想在台灣,也有我們自己可愛的一面。舉例來說,唐教授同時有研究同志議題,我們也問到在這2國同志社群對同志障礙者是如何時?教授提到,障礙者被一般人歧視,同時對於沒有障礙的同志們,也是會對障礙者有所這樣的態度,不過有趣的是,BDSM社群的人對障礙者的友善度是好的,他們接納各種障礙者!(我心中又哇了一聲,或許每位障礙者都可以是格雷。)台灣可愛在,同志社團對障礙者是友善的,但是障礙團體卻不一定友善…最後,我覺得台灣的障礙角度正在翻轉中,我們也由福利、施捨的角度轉成了全人、權利及平等的思維中。這不是只有手天使可以改變的,而是要靠每位障礙者及家庭一同來翻轉這社會。我們創造的不只是打手槍一事,而是把不想談的話題,讓你們開始要開口去談。(行政義工小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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