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解放 燃起火光的天使
2015-11-15 記者 黃吏玄 報導
想像一下,國小下課,在一個充滿歡笑的教室,有人打鬧嘻笑、絕大多數人都跑出去,享受戶外的陽光。這時,一群小學生坐在位置上對著一本雜誌議論紛紛,如果老師走近一看,發現他們竟在傳閱色情雜誌,家長和老師會怎麼處理呢?
性,包含伴侶關係、性傾向或是性行為,在某種程度上,依然是我們社會所禁忌的話題,即使是現在理當較為開放的環境依然如此。華人社會中,雙親對於這樣的知識,總是覺得對孩子難以啟齒,因此絕大部分人們都是透過色情影片、自己摸索、同儕玩笑等等,來對於年幼時期的自己探索相關領域,和自己身體的情慾。
但是,對於自己的身體想要什麼、想要怎麼的伴侶關係、或是對於性傾向的摸索,絕大部分是霧裡看花,沒有引介,只能自己摸索。
性解放 健康正常的談論
性解放,在這時候便是一個重要的議題。性解放這個詞彙長期被誤解,透過表面上的意義,一般人認為性解放後「就會有人可以隨便在路上做愛」或是「大量的人可以開始提倡群交」,事實上都是對於性的污名與偏見。根據維基百科,解放,可分知識性的除魅、破除迷思,和政治性的民主、平等。套入「性」,便是指對於性的破除迷思和民主平等。廣義的性解放,便可理解為解放與性相關所有事物的隱藏,並追求社會的擁抱,不需被過度的社會風俗所約束。
在性解放的情況下,人們才能和同儕談論,性不再是一個「洞房花燭夜才臨時需要知道的教戰手冊」。相對於每個人正常的情慾和相關選擇,大眾應該去思考與尊重。例如對於開放式伴侶關係(即指情侶關係,但是雙方依然保留性自主權,可以和伴侶之外的人有親密關係),絕大部分人以現代社會中一對一的情侶方式、以及從小的教育,都認為對伴侶應該「忠貞、守一」,而對於開放式關係斥之為「淫亂」。人們對於「愛」與「性」的形式有固定認知,並以之為出發點,去批判和一般認知所不一樣的伴侶或是性關係。而一般人對於性都已如此窄觀,遑論某些總被我們視而不見的少數族群呢?
重度障礙 文化與成長困難
手天使協會的小齊(化名)表示,自己身為肌肉萎縮症患者而認識許多同樣的重障患者,便可以理解他們的困境。例如,這些重度障礙者從小的照顧者大多身為女性,不論是請外籍看護、媽媽或是奶奶,和他們談論性相關的議題根本是天方夜譚;再加上對於人際關係有相當程度的交流困境,缺少普遍「與同儕討論」的知識途徑,甚至對於早期網路的使用不普及,他們要理解進入青春期自己的性衝動,更是常人所難以想像的困難。
小齊表示,他在人際關係上算是比較活躍,因此在同儕的討論不至於缺席。青春期,他也會想要自慰,但不能正大光明的請媽媽或是奶奶播放和同學借的色情光碟,因此必須趁奶奶出去買東西時,剛好坐在電腦前,騙到衛生紙,還要趁她回來前將一切整理乾淨。
但社會上對於障礙者的態度,也造成了相當的文化困境。小齊觀察身邊的身障圈朋友,發現了這樣的現象:對於幫忙的一方,會認為付出是善良的呈現;當我們在服務他們時,如果他們對於被給予的事物有所挑選、或是要求,便會被視為不知感恩、「都給你了還要想要符合你的喜好」。而身障者也養成了相對的想法,因為長期被單方照顧,且幾乎沒有受過「拒絕」,普遍缺少對於「權力、義務、責任」的理解;當被要求要對自己的行為付出責任,他們大多會感到焦慮。
小齊觀察到,身心障礙者需要「被服務」,但卻不用付起責任和義務,是整體文化的氛圍。
(圖片來源/台灣醒報)
生活只有一張床、看護,可能偶爾看看電視;對於情感或是性關係,絕大部分的重度身障患者可說毫無接觸機會。而我們的政府和絕大部分的民間服務團體,都會認為參訪、提供金錢、食物援助便已經足夠。對於身障的情感和性需求,大多視而不見。
手天使 拋出議題的火花
手天使,便是一道撞擊社會的壯闊火花。它將身障者的情慾問題提升到檯面之上,對視而不見的政府和社會大眾大聲疾呼:「你看,就是有這樣的問題存在!」手天使最開始,是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的志工和身為殘障酷兒的兩位朋友在聊天時,身為殘障酷兒的Vincent(化名)發現,身障的同志在感情與情慾上有被雙重邊緣化的問題,而如果男同志的重障患者有這樣的問題,那其他異性戀男性,或是重障女性,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問題?經過一年的籌備和招募,慢慢開始推廣和執行。
手天使協會是以自身困境出發,服務他人的組織。(圖片來源/手天使協會)
手天使協會本身是自發性的社團組織,沒有明顯的組織架構。特別的是,每位申請者一生中最多只能申請手天使的服務三次,每次九十分鐘。申請者會先經由同樣是重障患者的義工訪談,不同於社工的「紙、筆、打勾問題」的方式,多次在聊天中了解其狀況和需求,約定好時間地點後,布置場地、訪談、而性義工則是一直到服務開始的那時候才會見面。
特別的是,手天使協會帶來了重要的觀念:「拒絕」。因為這樣的服務不是施捨,是對等的關係。因此若是進入房間的性義工「不是我的菜」,身障者是有拒絕的權利的。相對的,若是性義工本身因為自身「今天心情不好」或是其他理由不願意服務,也不會強迫執行。服務的過程沒有所謂的SOP,除了幫對方自慰之外,有什麼樣的流程便是當下兩位「人」的反應。
擔任過性義工的阿南(化名)表示,她的經驗是原先很緊張,還由對方來安慰她。對於她的被服務者來說,其實這九十分鐘的時間,並非只是享受「性」的過程,聊天的時間大於手淫的時間。雖然對阿南來說,這只是一個類似「志工」性質的一般活動,但對於申請者而言是透過整體的氛圍,感受到一種「身為人被愛的快樂」。
社會的交流 自身的改變
日前關於手天使的報導讓手天使受到極大關注,但是大眾對於這樣的活動,大多是訕笑和嘲諷。例如「有沒有口天使呀?」、「我也想要正妹來幫我打手槍」,這樣的言論無疑是「性解放」尚未完成的產物。不少身障者是申請了這個服務後有了顯著的改變,了解自身的情慾,為自己身體拼上一塊遺失許久的拼圖。有位患者就因此「開竅」,開始有了交往對象,挑戰跳傘以及各式極限運動,顛覆以往臥病在床的身障人士刻板印象。
手天使協會認為,「性權」也是基本人權。透過曝光,將議題端上檯面,希望能夠獲得政府或是民間團體重視和接手。讓身障患者在教育上能夠得到更好的資源,或是在性權上獲得真正的重視。「有的人會批評手天使,你就不要打開他的情慾視野,他就不會想要有方面的需求了嘛?但是,難道你不打開,不讓他了解,他就沒有這樣的需求嗎?」阿南表示。手天使透過將以往不被重視的議題推上火線,讓社會、政府以及身障朋友三方持續的溝通、交流,使社會理解和產生衝擊。或許某一天,這個社會就不再需要手天使,這種讓身障朋友理解自身情慾的社團了;而是真正對於身障者身為「人」的尊重,以及對於他們「性」的解放。
註明:報導連接自2015.11.1喀報